【财新网】（记者 崔筝）王志武和妻子张金凤躺在西华苑殡仪馆的冷冻柜里，已经三天多了。

　　2012年8月24日早5：30分左右，随着哈尔滨市阳明滩大桥引桥一段匝道的轰然翻倒，王志武驾驶的牌照为黑AH3976红色货车从数米高的桥上摔下，四轮朝天，车头右侧被完全挤扁，坐在副驾驶上的张金凤当场死亡，王志武在送医急救不久后也停止了呼吸。

　　56岁的王志武和58岁的张金凤是哈尔滨市松北区万宝镇人。王志武从18岁开始开大货车，最早给生产队、大队开车，后来开始拉货挣钱，从给别人打工到买二手货车拉货。

　　“他技术特别好，大小事故一次没出过。”王志武的弟弟说，近年来，丈夫开车，妻子打理杂事，二人主要往返于和吉林榆树之间，给万宝镇的养殖户运输饲料，每两三天就跑一次。

　　2011年，他用积蓄加上贷款，置换了一辆载重13吨的东风牌两轴货车，刚开了一年多，车的本钱还没有挣回来。

　　8月23日下午，夫妻二人驾车前往200公里外的通威饲料厂。临走时他们告诉儿子，第二天6点左右回来。下午3：50分，儿媳高伟丹给公公打了最后一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让他开车慢一点。

　　“没事，我明天一早就回来了”王志武说。

　　二人晚上在榆树市装上货，简单休息了会儿就开始往回赶。官方的新闻通稿中，王志武的车货重为22吨，而亲属则坚称，有饲料厂上货的记录证明，当日他们只装了12吨货物，加上车身自重也不过19吨。

　　“他们之前都是走四方台大桥（哈尔滨市通过松花江的另一座大桥），好像从来没有走过阳明滩。”王志武的弟弟说。

　　然而24日那天，王志武做了一个不幸运的决定。早晨5：30左右，他开车在洪湖路附近上了一段匝道，准备经阳明滩大桥过江回家。

　　王志武也许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车后面十几米处，跟着三辆满载石灰的6轴货车，四辆车都由靠右边的车道向引桥上驶去，直到天翻地覆的一刻来临。

　　王志武的弟弟觉得，二哥一家死的实在冤枉，桥断的时候“他们的前两个轮子已经搭上桥面了。”

　　哈尔滨市官方出具的一份示意图中也显示，事发时王志武和张金凤的红色货车只有小部分还留在倾覆的桥面上，因此可推断，桥面倾覆之后，这辆货车失去前后平衡，从桥上重重的摔下。在出事的四辆车中，他们在最前面，亦是最高点摔下来，因此，这也是损伤最严重的一辆。

　　出事地点离家仅剩15公里左右的路程，可是开了38年车的老司机王志武再也无法踩下油门。

　　24日早晨，当张金凤刚刚闭上眼睛，王志武在极度痛苦中挣扎之时，他们的儿媳正在万宝镇的家里准备早饭，有粥、馒头和鸡蛋。6点半左右，等不到父母的儿子拨了一次父亲的电话，提示已经关机。过了一会，他开始不安起来。

　　8点多，头天晚上在饲料厂送走王志武的常经理在网上偶然看到了塌桥的消息，他一眼从新闻图片中鸡饲料的编织袋，连忙给王志武的弟弟打电话，一家人开始慌乱起来。王志武和张金凤来自两个农村家庭，家中各有7个兄弟姐妹，24日下午开始，全国各地的亲属共有30多人往哈尔滨赶。

　　王志武的弟弟在殡仪馆见到了哥嫂，王志武在抢救室插的尿管还没拔下来，张金凤手上的一只从不摘下的金镯子，已经不翼而飞。除了脸上的些许擦伤，他俩并无太多外伤，“听说内脏全坏了，整个儿是被挤死的。”王志武的弟弟说。

　　夫妻俩的大女儿听闻父母出事后大受打击，旧病复发住院，开面包车跑运输为生的小儿子王振东也精神恍惚，一口饭也吃不下。他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开车了。

　　出事三天多，王家亲属陆续前去询问了好几次，尚没有一个政府的人正式给他们答复。王志武的弟弟也不知道，这算是意外，还是事故，“他们总是说，再等等，再等两天。”

　　“今天到底带不带孝？”26日上午，一个亲戚问刚从南京赶回哈尔滨的张金凤弟弟张桂东。按照当地习俗，去世第三天是出殡的日子。

　　“没有个说法，我们怎么出殡？”张桂东说。■